很久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候了。周六处理完工作，感觉周日不能一个人在宾馆发呆。来上海的飞机上，翻看了台湾大学郑培凯教授的文章《复旦旧书店》，那就去复旦大学找找这个旧书店吧。
现在的信息发达，做个一日游攻略很简单。先在“知乎”上搜索了上海旧书店，发现“复旦旧书店”、“犀牛书店”、“名著书店”排在前几位，推荐值得一看。
早上出发的起点是徐汇区田林路，通过百度地图搜索，地铁十二号线直接到静安区北苏州路的犀牛书店。乘坐八号线到虹口区多伦路的名著书店，从这里942路可以到杨浦区政肃路的复旦旧书店。晚上就在杨浦区黄兴公园附近和朋友小聚。
回想第一次到意大利，我们四个中国人在罗马的一日游，交通和资讯的发达真是今非昔比。1996年3月，一个周日的大清早到达罗马火车站，下车马上奔向“问讯处”，各取一张免费的罗马地图，把拟去参观的地方用红色一一标出，然后手拿地图，对照街道上的意大利语路标，一路摸索。
遇到大的路口实在搞不清方向的时候，等候半天，看有年轻人路过时，赶紧用蹩脚的英语询问，意大利人的英语也不好，二个蹩脚英语的人的交流，只能靠连比带画，丰富的姿态仿佛就像舞台上二个表演者，方才搞得清下一步的大致方向。公共交通是万不敢坐的，一者不知道是哪路车，再者不知道哪里有站点，第三更不知道在哪个站下车。
犀牛书店很好找，只是书店还没有开门。书店的门楣上画着一只犀牛，后边写有艺术字体“犀牛书店”，双开的玻璃门上贴有对联：“东辟图书西园翰墨，南华秋水北苑春山”。
书店坐落在JK1933大厦，建筑好像有些老旧，有静安区文保的牌子。百度上说：“JK1933,始建于1933年，原中国银行办事所及堆栈仓库，JK1933为国内早期的现代仓储建筑。立面显露结构框架，柱间为钢制横窗。该建筑属于优秀历史建筑。JK1933项目位于中心城区， 与人民广场仅一公里之遥……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现代转身, 艺术化时尚空间设计,集创意办公、商业休闲于一体。” 1933年的大厦，尚有如此巨大的体量和雍容华贵的气派，我家乡县城，到现在也找不到这样恢弘的建筑，可见经济的发展之不平衡。既然书店没有开门，那先沿这门口的河岸转转等待书店开门吧。
犀牛书店就在苏州河北岸，苏州河水面宽阔，水浪拍打着堤岸，堤岸很是坚固美观，沿河的步道快捷方便。河边立有牌匾，用中英文题写着描述苏州河的诗句：
苏州河啊，你不是一条河，
你是这座城市的咽喉，
过往，林立的货栈，
如织的舟楫，
点燃着不夜城繁花似锦的灯火；
苏州河啊，你不是一条河，
你是这座城市的鸿沟，
曾经，流出的滚滚财源，
留下的污水恶臭，
烙印在三角洲上难以愈合的伤口；
苏州河啊，你不是一条河，
你为这座城市更加淬火，今昔，
南湖航船的风雨洗礼，
滴水湖畔的春潮涌动，
成就东方明珠的光芒璀璨持久。
向东走，透过“浙江路桥”的钢桁架，不远处，是上海的标志性建筑：东方明珠塔、金茂大厦和环球金融中心大楼。沿河二岸，还有座始建于1929年的英式老仓库，历史建筑“衍庆里”； 1937年淞沪会战， “八百壮士”阻击日军固守的“四行仓库”。
沿河一圈，看看时间已到早上十点，犀牛书店也没有开门的迹象，再次走到门口，贴近大门玻璃，才看到一个水牌上标注：“营业时间：14：00-20：30”。想来我的攻略做得不够细致，这个书店也是很有底气啊，那就去多伦路的“名著书店”吧。
地铁八号线四站就到了多伦路上 “名著书店” 。来之前，只做了逛这三个旧书店的攻略，没有想到这些书店都位于上海小有名气的旅游景区。
百度上说：“多伦路，原名窦乐安路，始筑于清宣统三年（1911年），位于上海市虹口区四川北路街道，道路成“L”型，长550米，宽10-13米。多伦路文化街是上海的一条休闲街，南傍四川北路商贸闹市，北邻鲁迅公园、虹口足球场。街短而窄，路曲且幽。多伦路文化街虽在地图上难有立锥之地，但在近现代中国文化史上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20世纪二三十年代，窦乐安、鲁迅、周恩来、茅盾、郭沫若、叶圣陶、柔石、冯雪峰、赵世炎、郭沫若、张之江、史良、陶晶孙、鹿地亘、陈爱莲、张国焘、陈仪、王造时及日本友人内山完造等中外知名人士曾在这条五百多米的街道上居住。是原中华艺术大学旧址。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在这里成立。”
名著书店有点名不副实，书品质量不太高，也没有古旧典籍。上万本旧书凌乱地堆放在三十平米地房间内，霉霉的潮湿旧书气味，仿佛时间静止在几十年前，熙熙攘攘的游人都不曾惊醒了它们。它的沉静和年代感，倒成了门口几对情侣拍摄婚纱照的背景。
名著书店的左边是公咖啡馆，这个咖啡馆肯定不是当年那个名闻遐迩的 “公咖啡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公啡咖啡馆位于多伦路东入口处，原是一家由日本人经营的咖啡馆。这里曾是文化名人集会、休闲的场所，也是左翼文化名人的沙龙。鲁迅、田汉、茅盾、夏衍、潘汉年、丁铃等都是公咖啡馆的常客。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也诞生在公咖啡馆。
我到咖啡馆里，22元要了一杯拿铁，在一个角落坐下。咖啡馆里，一个年轻人在用计算机查看资料，一位年轻的女生在另外一个座位上翻看手机，二位中年人在一角热络的聊天，讨论着如何挣大钱的方法。
我慢慢地啜饮着咖啡，心想那个时代的中华艺术大学的学生，是不是也是一杯咖啡，在这里静静的看书思考、是不是和同学热烈争论时局?是不是鲁迅先生和内山完造、史沫莱特也会端着咖啡在这里讨论国际局势？与柔石讨论《朝花周刊》和《奔流月刊》的编辑？ 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文章里说，“鲁迅先生生病，刚好了一点，窗子开着，他坐在躺椅上，抽着烟，那天我穿着新奇的火红的上衣，很宽的袖子。” 是不是萧红拜访鲁迅先生后，也会顺道在这里喝杯咖啡再回到她租住的四川路？一杯咖啡，静静体会，感受他们地过往。在这个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市，还能让我们触摸到历史的脉动、感受到往昔的温度。
已经在咖啡馆一个小时了，手机也充满了电。找到942路公交，半个小时后就找到了政肃路。一条和老家乡镇类似的小马路，路边都是摆卖水果、小商品的摊贩，小饭馆很多，应该是靠近复旦大学，大学生比较聚集，方便大学生的日常生活吧。四处寻找，都没有看到复旦旧书店，问了几个人，都说“搬走了，搬哪里去了，不知道。”
于是又乘地铁十号线转八号线，再次来到犀牛书店。这次书店已经开门了，“书店整个像回到了民国时代。虽为斗室，而窗明几静，书轶盈架。无今下书店装潢之浮华。入之可以忘尘。”店内大约有十多位年轻人，在安静的看书或挑选着书籍。门外的石像上也有几位在翻看手机的年轻人，可能在等人少时再进书店。不时还有年轻人进来看看就离开，或是在门外拍照，即使有不少客人来店内拍照，90后的老板，手拿书籍安坐一隅，静静看书，见到了也只是微微笑笑，并不说什么。
聚会的时间快到了，赶紧离开犀牛书店，乘坐八号线到了黄兴公园。在餐馆，急切地等待朋友们地到来，想把今天仿佛大学时代一样的自由自在地瞎逛说给他们听。
（2022年3月1日，完成于上海到北京的G8高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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